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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字不识但很豁达的母亲

2013年03月15日 00:00:00 访问量:2042 作者:杨先智

杨先智

我的母亲出生在一个破落的地主家庭。母亲早逝,父亲残疾,没有兄弟,只有一个妹妹。这样的家庭那样的时代,决定了她不可能有读书的机会。

母亲姓王,就在我们本寨上。过门时,她比我父亲大两岁。她一嫁过来,就鼓励我父亲挺起脊梁,改变几房叔伯共住大房子的格局,与父亲一道砍树子、杠木头、请木匠,终于修成了具有自己独立空间的房子,这令左邻右舍和她娘家的堂兄弟姐妹刮目相看。

别看母亲一字不识,但农村里的各种农活都拿得起,放得下。砍柴、割草、犁田、栽秧样样都会,力气也很大。特别是她的针线活,在我们寨上那可是首屈一指。纺纱织布、做灯芯绒单鞋、棉鞋,她是师傅。厨艺也不错,尤其做苕粑、高粱粑、荞麦粑、煮油茶……,粗粮精做,是她的拿手好戏。寨上哪家开机织布、煮油茶都请她去指导,同时也带我们三姊妹去,我经常得以大饱口福。

我的父亲长年在外做裁缝,家里的一切农活都是由母亲一人承担,体力消耗很大,也可能是天生的,母亲经常用酒来补充能量,我父亲则相反,滴酒不沾。她的酒瘾很重,常常是出门一茶杯,进屋一茶杯。由于酒量大,而且记性好,经我父亲稍加指点,还能随口编酒歌,经常被家族、寨邻请去送亲、陪客,唱通宵酒歌,喝通宵的酒,常以贵客唱不出来,酒喝得烂醉为快事。“这杯酒来黄又黄,……”,“这杯酒来清又清,……”,“这杯酒来红又红,……”,后面二、四句都讲究押韵,也很合景,很感人。直到今天,母亲的吟唱仍在我心中回荡。在我们那个地方,会唱歌、能喝酒、善陪客,是受人尊敬的。

长期的喝酒,到了60岁后,母亲的神志开始迷糊,也更离不开酒了。以至后来她不吃饭,只要有一个鸡爪,她就可以喝一餐酒,甚至没有菜,她也要喝酒。酒,成了她生命的维系。喝酒醉了,常常从床上、火铺上摔下来,身上不是这里肿一块,就是那里紫一团,几次病危。我姐姐、妹妹放心不下,常常请假从东莞回来照料她,我也坚持每月回去看望她一次。交通很不方便,好在长海校长、县教育局办公室田德让主任、地税局办公室吴希核主任、高速公路协调指挥部杨慎学等兄弟给了我很多帮助,经常派车让我回家看望母亲,才不至于我对母亲留下太多的遗憾。对于这些兄弟,至今我还不知怎样感谢他们。

母亲是在2007323二月初五)那天走的。凌晨4:30,堂嫂打来电话告诉我母亲病危,这次可能要走了。得到希核的支持,由武局长开车送我和妻儿回到了母亲的身边。一路上,母亲知心的堂嫂、我的银凤舅妈,我父母最疼爱的侄孙小青,我的姨娘,一直照料我母亲头天才回到茶坪的姐姐、姐夫沿路搭上了这趟车,可能是母亲的恩德,很顺畅,都与我的母亲见上了最后一面。我们是11:30到达的,母亲呼吸已经很困难了,我上火铺去抱住她,她坚持了大约30分钟,姨娘看她嘴唇干裂,倒了一杯温开水,加了一滴苕酒,我姐姐喂了她两口,她就落气了。她盼着亲人,也盼着酒,到齐了,她才心甘。

回想起来,由于父亲做裁缝,经常不在家,我与母亲相处的时间最长,受她的影响也最大。她对我是严厉的,也是慈爱的。每年的寒暑假,她给我规定的任务是,每天砍三挑柴。不完成,她是要责骂的。同时又规定,每挑不准超过80斤。我想,我三姊妹都长这么高,除了遗传因素,恐怕也与母亲的这项规定有一定的关系。

那时是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,山林都是集体的。我的童年和少年伙伴砍柴都是结伴而去,结伴而回,往往免不了要比赛。比什么呢?就比看谁挑得多,看谁的柴捆得好(必须不能加捆下端)且不“落崽”(途中不掉柴),看谁的扁担闪得好,等等,也算是苦中作乐了。由于滥砍,大部分山林成了刺篷,我们就攀爬枞树、杉木砍枝桠,就比谁爬得快。砍枞树枝桠最刺激,从上砍下的枝桠都压在最下面的那一枝桠上,到了最后一枝,就紧紧抱住树干,轻轻一刀,轰然一声,所有枝桠以排山倒海之势飞驰而下,场面壮观,树干也随之剧烈的摇晃,很过瘾。母亲见状,觉得不安全,常劝我不要上树。但我认为,不上树,钻刺篷砍柴,很难完成每天三挑柴的任务,还是坚持,母亲无法,只是反复交待要注意安全。

生产队时代我一直在读书,不能纳入劳动力计工分,所以,我只会一样农活:砍柴。什么把牛、割草之类的农活,统统不会。把牛从来没做过,割草几次,不会拢草,割了一大片,只得几把草,捆起的草挑到家只剩绳子和扦担。我就自己安慰自己,也是自己嘲讽自己: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纯粹的“柴汉佬”!在凉伞读高中,大部分时间就是砍瓦柴,书没读几页,十足的“柴汉佬”!

舅妈银凤是母亲娘家的堂嫂,她们是姑嫂关系,但很亲密。临终之际,看到舅妈银凤来送她,她很欣慰。其实,母亲最值得我敬佩的是她与我两位姑妈的关系处理得特别的好,让我倍感两位姑爷、两位姑妈带给我的温暖。每次去她们家做客,姑爷姑妈都对我疼爱有加,关怀备至。

我的两位姑妈,一个嫁在贵州天柱县的八国,一个嫁在贵州三穗县的盘美。都不远,步行去近的一个小时,远的两个小时。她们去的家庭解放时都被打成地主。我很奇怪,两位姑爷都是木匠,大姑爷还是较高级的木匠,能当总师傅指挥造房。他们都很勤劳,都能吃苦,生活也很节俭,丝毫没有花花公子的味道,都是老实憨厚的农民。但被打成地主后就惨了,常常被批斗,还要被寨上的人欺侮,两位姑妈都受不了,经常回娘家来倾诉以得到安慰。无论姑爷、姑妈哪个来,母亲总是热情招待,有鸡杀鸡,有鸭杀鸭,无鸡无鸭无腊肉的时候就炒黄豆招待他们。我也盼望他们来,他们一来,可以得到他们的夸奖,还可以改善生活,这就是亲情。两位姑爷也爱酒,也特别能喝,我母亲毫不吝啬,总是倾其所有。分田分山到户后,木材匮乏的姑爷要改造房子,我父亲决定送他们杉木,我母亲大力支持。姑爷姑妈讨人来搬木头,锯板子,母亲也总是不厌其烦地热情招待他们,煮大锅的饭,炒大锅的菜,而且脸上总是真诚的笑容。这种姑嫂关系实在珍贵,我的母亲真的很豁达。

在我13岁那年,父亲在三穗县桐林胆洞做裁缝时得了高热病。接回家中,持续高烧40度,急坏了祖母,迷信的她好几次晚上杀鸡送“鬼”祈求平安。我则在二伯承谟、满叔承铃、堂兄先进、先政的陪同下先后几次跑夜路到贵纪、平亚、绞寿请来当地有名气的民间医生为我父亲治病,终不见效。父亲开始给我母亲交代后事。情急之下,送到凳寨卫生院,在彭宏医生的医治下,终于转危为安,康复出院。照料父亲住院期间,母亲就是家中的顶梁柱,十多里山路,她是两头黑,两头跑,因为家中还有3个未成年的我三姊妹和患有严重哮喘病的祖母。两头,她都放心不下。

父亲长年在外,猪圈年久失修,父亲病重时,有一个单独的猪圈垮了。在母亲的叹惜中,我一个13岁的少年从做木匠的堂叔那里借来工具,用三天时间,没有任何帮手,建成了一个新猪圈。堂叔很惊奇,母亲也很欣慰、很自豪。两个姑妈也很高兴,做木匠的两个姑爷更是称赞不已。加上无论是哪个姑爷、姑妈受到欺侮,父亲都要去打抱不平,他的口才很好,往往讲得对方无言以对,以后对我们家的人逐渐客气起来。也就是我13岁修成猪圈那年,我去天柱八国二姑妈家拜年,碰上了龙久杰先生,辈份与我老表是同辈,他要我喊他“表哥”。他是中央民族学院毕业的,留在中央民院附中教书。这次春节回家,看到我比较文静,与一般孩子有点不同,又听说我肯动脑筋,能吃苦,13岁修成猪圈,他也很高兴,就送了一个红色塑料作包装的笔记本给我作纪念,勉励我好好读书。后来他从北京调回天柱,在天柱师范教书。前几年我们与天柱民族高中联谊,老家在贵拜(与我老家相距八里路)的汪永成先生任天柱民高副校长,我向他打听龙久杰先生,他说他瘫了,但具体住在哪条街不是很清楚。未能见到龙久杰先生,我有些惆怅。

我从内心里敬佩我的母亲,所以,在她去世的时候,我写下这样的挽联寄托着我的哀思:

一代慈母驾鹤去,两行悲泪腾云飞;

在生不言半句苦,辞世何谓万事空;

耕田织布百般技艺今朝皆撒手,

养儿育女万载恩情来日频回头。

今天我写下这些文字,也可算是一次回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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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裘愉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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