劲松新解水浒系列之二十七：高衙内相思成灾
2013年09月16日 00:00:00 访问量：1198次
一、高衙内的相思病
高衙内何许人也？
姓名：姓高名衙内。这个“高”字姓得好，“衙内”这个名字却不好，被后世那些李衙内张衙内冒名干坏事，把这个名字玷污了。
身份：高太尉阿叔高三郎儿子，高太尉螟蛉之子，双重身份。既要亲亲热热叫太尉爸爸，又要在心底叫他堂哥，两重身份都要照顾妥帖，高衙内太不容易了。追求富贵易，丧尽廉耻难。
相貌：面若中秋之月，颜若春晓之花，眉边天然一段风流，眼角自有万种情思。
特长：会说甜话儿，调唆得织女害相思，挑逗得嫦娥解风月。
爱好：专一淫垢人家妻女，，因而得了个别号“花花太岁”。
事迹：爱上了那双木的，得了些相思病，卧床半年。
细细审查这份档案，再细细考其平生行事，高衙内之坏，可以引用孟子的话来说明：衙内之不善，不如是之甚也，是以君子恶居上流社会，天下之恶皆归焉。
就如他那为人诟病的特殊嗜好——“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”，很大程度也是别人惯出来的。有人变着法儿把妻女往他面前送，他要是不收下还会闹出意见，会有流言蜚语说他架子大，阻人财路仕途；他要是看上了哪家妻女，也不过稍微暗示一下，人家识趣半推半就，半推半就而已，衙内一般不会大煞风景到霸王硬上弓的地步；如果碰上那有反抗心的妻女，反抗一下下而已，反抗一下终归要顺从的，淫垢起来更增刺激而已。
高衙内的恶作剧，并不像后人想象的那般十恶不赦。
他对林娘子是真心的。淫垢了人家妻女万万千，似这般牵肠挂肚，难舍难放还是第一次，那是他的处男恋。
自打在岳庙见了林娘子，被林冲冲散了，衙内心中好生着迷，怏怏不乐，没撩没乱，焦躁无比，成日价在府中纳闷，所有的消遣娱乐活动都提不起兴致来了。渐渐地面色清减，衣带渐宽 ，茶不思饭不想，眼见得要形销骨立。
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，诗家写诗赞美，人人都为这种憔悴喝彩，为何一到高衙内憔悴，人人都恨不得食肉寝皮？
衙内对林娘子尊之敬之，跪之求之，央之哀之，款款深情之，费尽苦心表白之。
在乾鸟头富安、林冲好朋友陆谦的撮合下，又在陆谦家见了林娘子一面。
那个小娘皮叫道:“清平世界，如何把我良人妻子关在这里？”
高衙内跪下道：“娘子，可怜见救俺，便是铁石人，也告的回转。”
高衙内爱煞了林娘子，就像多情种子贾宝玉一样，千姐姐万嫂子地求告，可怜他一点也不敢用强，白白耽搁了时间。他要是用点强啊，趁林教头跟陆谦在樊楼喝酒的时光，早已入港了，林教头的绿帽子，早已绿油油地戴上了。
林教头在陆谦家楼梯上一声“大嫂开门”，把高衙内满头满脑的精虫一下冲回了肾门，危机关头，一骨碌爬窗跳墙走了。
到手的天鹅肉飞了，高衙内的相思病更加沉重，卧病在床，奄奄一息，眼见就要三长两短。
不痒不疼，浑身上或寒或热。没撩没乱，满腹中又饱又饥。白昼忘餐，黄昏废寝。对爷娘怎诉心中恨，见相识难遮脸上羞。七魄悠悠，等候鬼门关上去。三魂荡荡，安排横死案中来。
高衙内是个有羞耻之心的好衙内，病到这份上，一腔心事半点也没向人吐露。富安陆谦知道了，不是衙内主动告诉的结果，是他两成天揣摩出来的，种种害人的鬼把戏，是他们两个构思出来的。
高衙内是个有羞耻之心的好衙内，病到这份上，一腔心事半点也不曾告诉干爹高太尉。是富安陆谦商量好了转告李都管，李都管再婉转告诉了高太尉。
高衙内并不曾着意要害林冲，只是为相思所逼，要心上人而已。他只不过向手下人诉了两次相思苦。
高衙内对特意避开众人，独个前来探视的富安道：“你如何省得我的心病？”富安道：“小子一猜便着。”衙内道：“你猜我心中甚事不乐？”富安道：“衙内是思想那双木的。这猜如何？”衙内笑道：“你猜得是。只没个道理得他。”这是第一次。
第二次诉苦，是在陆虞候家楼上吃了那惊，跳墙脱走，卧病在床时。“实不瞒你们说，我为林冲老婆，两次不能勾得他，又吃他那一惊，这病越添得重了。眼见的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。”
高衙内就诉了两次苦。他不会害人，不会设陷阱下套子害豹子头，他不是万恶之源。
用宝刀诱惑林教头入白虎堂，衙内未必知道；
陆谦富安买通董超薛霸，叫半途结果了林教头，衙内未必知道；
陆谦富安去沧州公干，伙同管营差拨烧草料场，要置林冲于死地，衙内未必知道；
所有这些，都发生在衙内缠绵病榻之际，“眼见的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”，哪有精力去害人？
高衙内为林冲娘子病了大半年，最终是一根上吊的绳子救了他。
那陆谦富安拍胸脯担保：“衙内且宽心，只在小人两个身上，好歹要共那妇人完聚，只除她自缢死了便罢。”真真是两个狗奴才，还真被他们说准了，那妇人自缢死了，衙内的病霍然而愈。
病好之后，高衙内对自己曾经的痴情哑然失笑：那根本不是爱，是自己还没长大。
原来妻不如妾，妾不如偷，偷不如强奸，强奸到手的不如强奸不到的，自己强奸不到的，也不能好了别人，好东西只要不被别人霸占，心里的气就消了，气消了病就好了。
那林冲娘子，是没有自缢的权力和自由的，只要衙内坚持，她一定找不到机会上吊，即使请将一个圣旨来，奉天承运不准她上吊，也不是做不到，反正他丈夫不要她了。
恩准林冲娘子上吊，成全她一片贞节之心，高衙内是一个宽大为怀的好衙内。
二、“乾鸟头”富安出色的帮闲工作
高衙内因为林冲娘子相思成灾，灾倒了自己，病了个七死八活，灾及林冲死了老婆上了梁山，灾及富安陆谦陪了性命，灾及干爹高太尉落了个千古骂名。
“乾鸟头”富安的绰号很龌龊，“鸟头”是侮辱人的称号，前面还要加一个“乾”字，“乾”者，干也，干巴巴的鸟头一个，听起来更加不堪了。从这绰号可见富安的日子不好过。
富安的职业是帮闲，高太尉曾经干过的职业。虽则太尉大人干这一行成绩特别突出，帮闲帮到太尉的位子上去了，成为千百万帮闲者的励志楷模，虽则当太尉也不过是皇帝的高级帮闲，令千百万帮闲者面上有光，但帮闲毕竟是风险特别大的职业，高太尉就曾经因为帮闲吃过官司，挨过脊杖，被赶出过东京城，所以富安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一般的人会同情林教头的遭遇，却不知同情帮闲者的苦楚。帮闲者没有国家正式编职，没有正式工资，没有固定福利，没有年终奖金， 主人家可以凭自己的心意，爱给多少就给多少，爱踢走就踢走，爱留用就留用 ，帮闲是一份朝不保夕的临时工。
帮闲的职业道德是唯主子之命是从。譬如说主子强奸人家妻女时，要求帮忙按住女人手脚，要求帮忙脱掉女人裤子，帮闲的帮还是不帮？帮，是忠于主子，恪守职业道德，不帮，那是不忠不义，为主子所不容，为帮闲界所不容。至于世俗的道德观不免与之相反，那也顾不了这么多，行有行规，帮有帮规，帮闲这一职业要求的就是泯灭良心。
富安帮谁的闲？帮高衙内的闲。高衙内的闲不好帮，他有几百号帮闲的，要在几百个脑袋灵光的人精里冒尖儿，不是一件容易事。
帮高衙内吃喝玩乐，陪他讲黄色笑话，帮他胡乱花钱，帮他物色谁家妻女姿色过得去，衙内淫垢人家妻女时站岗放哨提供安全保证，衙内淫垢人家妻女时前呼后拥壮大声势，这些事一般的帮闲可都做得到，单凭此不足以脱颖而出。
帮闲是个累死脑细胞的高智力活，富安的脑袋瓜子比一般的帮闲要灵光那么一点点，就这么一点点足以让主子对他刮目相看。
帮闲的第一要义是要做主子肚子里的蛔虫，主子心里想着，却不好启齿的，要日思夜想揣摩出来，如此，才能对上主子的心思，才能进一步邀功固宠。
高衙内在五岳庙见了林冲娘子一面，从此着迷，众多闲汉都来伺候，见到衙内心焦，居然全都散了。为啥散了？此时衙内需要静养，不需要他们帮闲。
只有富安，才能理会到衙内心思，才认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帮闲机会，于是回避了众人，独自一个到府中伺候。见衙内在书房中闲坐，走近前去道：“衙内近日面色清减，心中少乐，必然有件不悦之事。
高衙内道：“你如何省得？”富安道：“小子一猜便着。”衙内道：“你猜我心中甚事不乐？”富安道：“衙内是思想那双木的。这猜如何？”衙内笑道：“你猜得是。”
只这一段问答，就奠定了富安在衙内心中的地位：好个知疼知暖的人，我正愁满腹心事无处说去，这小子懂事。我们看最后四个字“衙内笑道”，就知道衙内特别欣赏这个“乾鸟头”，心中的秘密有个人分享，太难得了。
光会揣摩上意，那还不够，关键时候要能够给主子出主意。主子想不到的，他想到了，主子不能去做的，他能去做。做到了这点，才是一个有品位有能力，关键时刻能指望的高级帮闲。
衙内笑道：“你猜得是，只没个道理得她。”
衙内心内顾忌林冲，要是别个的娘子，早已勾搭到手。他还没意识到只要动用干爹的资源，对付小小林冲“有何难哉”。
富安先是用“有何难哉”四字给衙内吃了一颗定心丸，然后告诉衙内，林冲虽是好汉，却不敢恶了太尉，否则，轻则刺配了他，重则害了他性命。
经富安点破，衙内如梦方醒，才明白自己的能量有多大，靠山有多硬，对林冲的顾忌完全多余。
然后富安对衙内说出一条好计策，眼前就可以解相思之渴。利用陆谦与林冲是最好朋友这一层关系，把林冲诱到樊楼吃酒，再把林娘子骗到陆家，下一步的事再容易不过了，“妇人家水性，见了衙内这般风流人物，再着些甜话儿调和他，不由他不肯。”
说完后不忘问一声：“小闲这一计如何？”高衙内喝彩道：“好计”
看到这里，便是我们读者也要喝彩道：“好计。”
这一计好在哪里？好就好在对陆谦拿捏准确，知道这个人一定卖友求荣；好就好在对林冲拿捏准确，知道他会轻信朋友；好就好在告诉人们，利用朋友害人百发百中，是害人的最高境界。
从上可知，帮闲的第二要义是能替主子出谋划策，主子不会害人，要教会他害人，要教他放下一切包袱，打消一切顾虑，抛开一切廉耻，不顾一切去害人。送佛送到西，害人害到底。只要能害人，什么都可以利用起来，比如说高太尉手里的巨大权力，比如说最可宝贵的友情。能做到这点，什么人害不到，什么人害不死？
帮闲的第三要义是要有出色的行动执行力。光会出点子是不行的，出了一个好点子，主子上嘴皮一碰下嘴皮:“此计甚好，你马上给我去办来。”这时要是不主动请缨勇往直前，就会有其他人抢着去做，此前的种种处心积虑，不就白费力气，不就成全了别人的功劳？
此后富安发挥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，对林冲穷追猛打，锲而不舍。
林冲误入白虎堂有他的功劳，董超薛霸谋害林冲有他的功劳，千里迢迢赶到沧州害人有他一份，一把火烧掉草料场有他一份。林冲是个英雄，英雄往往逃不脱被躲在背后的小人算计的命运。
要不是神灵庇佑，让林冲躲过必杀的一劫，反过来杀死了富安，富安回到汴京城里，高衙内把他当做心腹，高太尉也对他另眼相看，富安的青云直上指日可待，富安又要创造帮闲界的奇迹了。
像富安一样的帮闲取得成功，是必然的事，富安帮闲失败丢了小命一条，只不过是意外而已。
富安最初给高衙内帮闲，不过想赚点散碎银子养家糊口，想让帮闲工作稳定点，想讨主子欢心，想给主子一个好印象而已，后来害人不浅，也不过无法收手而已。一旦从事了帮闲职业，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，没有抽身退步的机会，如此而已。
想那林教头林冲，当初在东京当禁军教头时高衙内也怕了他，何等威风凛凛；落草当了强盗，位列五虎上将，又是威风凛凛，而帮闲富安，无论怎么努力，怎么挣扎，最终命运要安排死在林教头的枪下，命运何其不公！
好朋友陆谦的老实话
林冲一生最恨的，不是高衙内，虽然此人想要他老婆，不是高太尉，虽然此人想要他性命。林冲最恨的是谁？是自幼相交的好朋友陆谦，虽然此人既不想要他老婆，也不是本心想要他性命。
林冲在山神庙前杀了三个人，另两个人只是一枪搠倒，一刀割了头颅，不甚费事，杀陆虞侯时却不免多费了一番手脚。
批胸把陆虞侯只一提，丢翻在雪地上，把枪搠在地里，用脚踏住胸脯，身边取出那口刀来，便去陆谦脸上阁着，喝骂一通之后，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，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，七窍迸出血来。将心肝提在手里。
林冲为什么把陆虞侯的心肝提在手里？是要供奉保佑他逃过一劫的山神吗？稍后林冲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的是三颗头颅，并没用到心肝。
林冲把陆虞侯心肝剜出来提在手里，为的是要看一看，他这个自幼相交的兄弟的心肝是红的还是黑的。
林冲就着雪光，就着不远处草料场大火的红光看去，原来这厮的心肝也是鲜红的，跟普通人新鲜的心肝一样，并不是乌黑乌黑的。
林冲看了后很扫兴，把陆谦的心肝随便一丢，不知好了雪地上哪只野狗。
林冲并不知道，陆谦并不是一开始就起心要害他。
林冲娘子出了名的美貌，高衙内出了名的爱淫垢人家有姿色的妻女，陆谦是高太尉身边高级侍从，又是林教头家的常客，高衙内和林冲娘子的“天作之合”不可能不知，但他并没有巴巴地赶到高衙内那里去献媚献美色，并没有出卖朋友妻子换取官帽的打算。
事情的起因全赖那个乾鸟头富安，是他把陆谦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高衙内喝采道：“好条计！就今晚着人去唤陆虞候来分付了。”原来陆虞候家只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内。次日，商量了计策。陆虞候一时听允，也没奈何，只要小衙欢喜，却顾不得朋友交情。
看这段水浒原文，我们就明白陆谦的身不由己。高衙内着人唤陆谦，陆谦不敢不到；陆虞侯家在高太尉隔壁，方便高衙内行动，高衙内选中此地与朝思暮想的人幽会，陆谦不敢不答应；富安与衙内商量好了计策，陆谦不敢不听允；上上下下都只要小衙内欢喜，陆谦不敢不让小衙内欢喜；要顾小衙内欢喜，就不敢顾朋友交情。
“陆虞候一时听允，也没奈何，只要小衙内欢喜，却顾不得朋友交情。”“没奈何”三字，的的确确写尽了陆谦此刻心里的无可奈何。如果衙内要的是陆谦老婆，陆谦恐怕也是这三个字，哪怕是要他亲娘，还是这三个字。
一入高太尉的门，此生此世即要“没奈何”，做了高太尉的虞候，即不能有朋友。有朋友不出卖了，自己的前程，甚或自己的性命就要断送了。
义愤填膺的读者朋友，如果你是陆谦，一边站着主子高太尉，一边站着穿开裆裤的好朋友林冲，你选择站哪边？
卖友求荣的第一步走下去了，杀友求荣，杀友保命的第二步、第三部就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，这一条路绝无可能回头。
一头是好朋友林冲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，一头是主子高太尉不会放过他。如果林冲死了，高衙内如愿以偿，高太尉倒是会放过他，并会重重赏赐他。陆谦不可能回头。
林冲奈何不了高太尉和高衙内，却奈何得了陆谦，把陆谦家里打得粉碎，拿一把解腕尖刀，满东京城寻找好朋友，寻不到他，就连日守在他门前。
林冲不死，陆谦不能活。
何况太尉亲自征询陆谦、富安两个的妙计。
高俅问道：“我这小衙内的事，你两个有甚计较，救得我孩儿好了时，我自抬举你二人。”陆虞候向前禀道：“恩相在上，只除如此如此使得。”高俅见说了，喝采道：“好计！你两个明日便与我行。”
太尉问“你两个有甚计较，救得我孩儿”，陆谦敢不向恩相献上“如此如此”妙计？那个富安，毕竟位低识浅，只能出出馊主意，妙计是不能靠他的。高俅听了妙计，也像高衙内听了富安的馊主意一样喝彩连称“妙计”，他做太尉的，手下既有妙计，上嘴皮一碰下嘴皮：“你两个明日便与我行。”太尉命令，陆谦不敢不立即行动。
此后陆谦陷害林冲，一步紧赶一步，却也一步步急着把自己往鬼门关里送。
林冲要复仇，他的花枪和解腕尖刀到不了高太尉身前，只能把满腔仇恨发作在陆谦身上——“向心窝里只一剜，七窍迸出血来，将心肝提在手里。”
林冲丢了陆谦的心肝，提了枪，踏着白茫茫大雪前往梁山。
熊熊大火映照的雪地上空，回荡着陆谦的临终遗言：“不干小人事，太尉差遣，不敢不来。”
这是一句老实话，老实得让人无比绝望。
四、谁把林冲逼上梁山的
高太尉好不容易有个干儿子，传宗接代有个希望，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，不期这个心肝肉一天天瘦下去，卧床将近一月，眼见的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，高太尉心急如焚。
急归急，却又无可奈何，儿子抵死不对他这个当爹的说清楚病根，太尉只能干着急。
幸得老都管回来报告说：“衙内不害别的病，却害林冲的老婆。”太尉才知干儿子得病就里。
干儿子别的病不害，偏偏害林冲老婆的病，给太尉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。
“如此因为他浑家，怎地害他，——我寻思起来，若为惜林冲一个人时，须送了我孩儿性命，却怎生是好！”
上面是高太尉当时对都管说的话，都管是高府积久的管家了，太尉在他面前，袒露的是真实心里。
“如此因为他浑家，怎地害他？”这句说明高俅认为，为了要得到人家妻子而害死丈夫，这样的事情做不得，未免伤天害理。
接下去紧跟一个破折号，说明高俅经过了复杂的心理斗争，并不是一起始就当机立断要害了林冲。紧接着一个“惜”字，说明高太尉其实挺重视林冲，林冲是个人才，在太尉心里颇有分量。自从王进走了之后，禁军里武艺最好的就是林冲了，害了他未免可惜。
最为难的地方就在于，为国惜才与为干儿子惜命发生了冲突。国家人才有的是，只要善于发现善于培养总是有的，干儿子却只有一个。高俅老大不小了，那时最大的不孝是没有儿子没有后代，螟蛉之子要是死了，岂不是要绝后，堂堂太尉岂不是要做不孝之子？高家近亲宗族也不争气，侄辈中总没有年龄合适的人来过继，不然，还用得着冒天下之大不韪，把堂弟拿来做儿子？比较起来，乱伦事小，不孝事大，胡乱传了宗接了代再说。这个干儿子来的不容易，断断不容有闪失的。
是林冲的性命要紧，还是干儿子性命要紧？即使干儿子性命不要紧，高家传宗接代也要紧得很。高俅犹豫了一小会，即下定了决心，林教头没必要再活下去了。
首长下定了决心，办法不愁没有，这个不需要首长亲自累死脑细胞，只需问一声：“却怎生是好？”妙计就会源源不断而来。陆谦富安两个当即就进献了以宝刀引诱林冲误入白虎堂的妙计，高太尉只要喝声彩，赞一声“好计”，部下们行动起来就动力十足，就能把首长的意图贯彻到底。
陆谦富安遇害的消息传到高太尉那里，太尉很是伤心了一阵子，这两人忠心耿耿，才能不错。后来林冲娘子不知怎地上了吊，干儿子并没有要钻进林娘子的坟墓里去化蝶，而是莫名其妙地病好了，高俅也便渐渐把这事淡忘了，连林教头到底是谁都已全无印像。这倒是，太尉一生害人多多，小小一个林冲，又怎能让他刻骨铭心呢？
然而我们也要替高俅说句公道话，并不是他一心一意要把林冲逼上梁山，而是高家列祖列宗逼他这样做的。
编辑：裘愉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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