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的两年 ----就读新晃一中琐忆

姚昆仑

新晃一中是新晃县的最高学府，是我孩提时代的乐园，因为爷爷、父亲都曾在这里教过书，舅公周常沛曾当过校长。小时候，我常去一中玩耍，给父亲送餐，还看过他演出的话剧“李双双”。遗憾的是，我没有亲自听过自己的长辈讲过课。

有幸到新晃一中读书是1973年。1969年我随家下放农村，1971年作为插班生到方家屯公社初中读书。两年后，学校觉得我成绩突出，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推荐到新晃一中读高中，我幸运地被录取。当时录取的新生分为5个班，分别是15、16、17、18、19班。我被分配到16班。15班、16班、17班的教室在一栋楼，这是只有一层楼的砖房，位置在进一中大门的右侧。现在看来，比当年西南联大在昆明的教室强了不知多少倍。

入学是春季。很有意思的是，我父亲也正好恢复工作，在一中工作近20年的他，被落实政策到扶罗中学教书，工资每月只有29.5元，不到原工资的一半。记得刚入学时，全校对新生5个班近300人进行摸底考试，在公布的成绩中，我物理考了99分，丢掉了一分。原因是考卷由钢板刻印后油印的，刻印时“标出电流的方向”中的“标”字与“祘”（算）很相近，看成了“祘”字，我想，电流的方向怎么能算出来呢？应该是老师搞错了，所以不标，这一分就丢掉了。据说这次物理考试只有两人及格，另一位及格者是63分。分数公布后，同学们议论纷纷，有的说因过春节，在吃喝玩乐中把初中知识都忘记了。

那时一中的师资力量很强，有位副校长叫陈国达，是湖南交通学院的教授，被分派到新晃这个边陲小县。我们的班主任是蒲先富老师，他毕业于湖南师范学院数学系，教书很敬业，对学生也很关心。语文老师曾竟春、李正才，外语老师杨期品、曾超孟，物理老师陈子斌，化学老师鲁青喜，政治老师有姚祖玉等，他们多为本科毕业，备课认真，讲得很好，我们受益匪浅，打下了较好的功底。

但对我来说，家庭的阴影使我感到有点“苦涩”和“羞涩”。读书没有梦想，不过是青少年时期那朦胧时代的过度，除了想到毕业后要回到下放的农村去之外，也不知自己未来向何处去。但毕竟年少，正所谓“少年心事海云间，不知何物是悲欢。”那时正处于文革后期，同学们对学习的兴趣普遍不高，因此，我稍微用一点功，成绩就跑到前面去了。幸运的是，1973年邓小平复出抓科教，提倡又红又专。学校开始重视教育质量，于是对成绩好的学生进行鼓励。第一次中考考完后的一天中午午餐期间，学校广播中传来了陈国达校长的声音，他总结了说：高十六班有位姚昆仑的同学，中考门门功课90分以上，还得了两个百分。这次对我的触动很大，压力也很大。为了赶点时髦，我曾经花1毛5分钱订过半年的科技动态，收到后自己先阅读一两遍，课余期间与同学聊聊其上的内容，看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，自己则沾沾自喜。

虽然读书环境有了很大改变，但毕竟是文革期间，那个时代是缺书可读的时代。记得当时流行一句话：“种田不用ABC，挖土不用量角器”，说明知识不受重视。除了漫天飞舞的文革标语以及毛泽东的语录和诗词，唐诗宋词似乎都成了封资修的东西。以致于毛泽东诗词37首至今我还能基本背得，唐诗宋词则支支吾吾吟诵不了几首。但《西游记》等连环画还是有的，因为毛泽东诗词中有“金猴奋起千钧棒，玉宇澄清万里埃”的名句。因受孙悟空的腾云驾雾的影响，有位同学竟然从飞云山上往下跳，虽然没有丧命，但摔断了腿。

读高中期间，学校还派驻了工宣队，队长姓刘，是新晃汞矿的老工人。工宣队虽是极左时代的产物，但老刘这人比较纯朴低调，不那么遭人反感。我虽然家庭成分不好，但学习成绩较为突出，同学们对我也不歧视，经同学们的投票选举，被批准当上了“红卫兵宣传部长”（现在想起来有点滑稽甚至丢人），后来还成为共青团员，在这个集体中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重视。

读书期间是艰难的。全家下放方家屯乡的洞坡，有时我寄宿在学校，有时还得回到洞坡的家中干点农活。由于年青，加上生活所迫，我还学会了编撮箕等竹编工艺品，记得有个假期还因卖撮箕收入达30多块钱呢！这点钱今天看来微不足道，但在那年头至少可以支撑3个月的生活费用了。

1975年元月，我从新晃一中高中毕业。当时打下的学业基础，在其后的两年间发挥了很好的作用。毕业后，我当过农技员、卫生员、水库建设的秘书、民办老师等，干了些相对于体力活来说是较轻的工作了，很受人乡里人羡慕，还拿到了10分工分。1977年恢复高考时，我成为首届幸运者，当时在全县考上的30多名理科生中，我排在第14名。虽然因稀里糊涂没有考出理想的成绩，被录取到心仪的大学，但那时害怕政策变化，先解决城市户口是关键，这比继续在农村更重要，于是义无反顾入学就读。有些考生则放弃了当年录取的学校（第一年没有限定），在1978年复考上了重点大学。对我的人生轨迹来说，事实证明如果没有当年的不理想，就不会有其后这些年来理想满意的事业了。

感谢新晃一中那些年培养打下的知识基础；感谢当年同学们的理解关照和彼此间的纯真情谊；特别感谢在我离开新晃后一直没有机会见面的老师！并向已故的老师致以深深的悼念！

祝新晃一中越办越好！祝福青年学子考上心仪的大学！

2020年春

姚昆仑，晃州镇人，理学博士，研究员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1975年毕业于新晃一中，恢复高考后1977年考入现怀化学院物理系，毕业回晃从事教育工作。1988年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研究生院，攻读科学史与科技考古专业，先后获理学硕士和理学博士学位。曾在中国科协、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工作办公室从事科技管理工作，现为《中国高新科技》期刊社社长兼总编辑，中国生产力促进中心协会科技与文化融合创新研究中心主任，中国科技产业化促进会常务理事，北京理工大学等高校客座教授。著述颇丰，出版专著8本，发表论文及科技文化类文章200余篇。曾获得中组部、科技部等9部委颁发的“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计划纲要实施先进个人荣誉称号”，第二届中国管理科学奖（创新奖）等奖项。其中，《梦圆大地一一袁隆平传》一书2002年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奖"，2017年被中组部、国家新闻出版局和国家图书馆评为第三届党员教育培训的创新教材，2020年4月被列入教育部首次发布的中小学生阅读指导书目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