劲松新解水浒系列之四十五：宋江“怒”杀阎婆惜
2013年09月16日 00:00:00 访问量：1452次
“宋江怒杀阎婆惜”，这个“怒”字大堪玩味。怒，是大丈夫的专利，平心静气杀一娇滴滴的女孩，不是大丈夫行径，唯有冲天一怒杀之，才显得有枭雄气概。我等小民心里有什么不痛快，发起怒来，砰砰砰用脑袋撞墙头，这个太没境界，只能叫做“生气”，不能称之为“怒”。怒的最高境界是周文王周武王，“一怒而安天下之民”，次一等的境界属于刺客侠士，“流血五步，天下缟素”，再次一等的境界是“冲冠一怒为红颜”，也包括“冲冠一怒杀红颜”，宋江与安禄山、吴三桂联手霸占了古今怒男榜的最后三名。怒男榜最下方三个下等滥人，合称为“下三滥”也无不可。
宋江怒杀阎婆惜，“杀”字前着一“怒”字，除了要彰显宋江怒气勃勃的枭雄气概外，还含有两层意思：阎婆惜不该激怒宋江，自取其死，死有余辜；宋江本不想杀阎婆惜，被激怒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杀，杀人可恕情理可容。
要激怒宋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自己的女人偷汉子，武大郎是要踢门捉奸的，病关索杨雄是要把女人肠子挂在树枝上的，宋江却是冷处理，一连几个月不上门，还有一副热心肠，满县人都知道他女人偷汉子，他不去坐实，反而成全阎婆惜，放任他她去享受偷情的幸福。
阎婆惜不偷别人，偷的是宋江好友兼同事张文远张押司。不是好朋友，宋江不会把他带上阎婆惜的门。两个人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，其他同事都等着看两个好朋友为一个姘头争风吃醋，等着看宋江的笑话，宋江却依旧和张三有说有笑，平平静静地一同办理公事，什么事也没发生。显然，宋江的涵养好得很，即使当面撞见张押司和阎婆惜那个，恐怕他也只会说一声：“对不起，打扰了，请继续。”有所不能忍，拔剑而起，挺身而斗，这是匹夫之勇，顶多算是英雄之勇；忍人之所不能忍，为人之所不能为，这才是枭雄气概。
宋江是什么样的人？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，发誓将来要“敢笑黄巢不丈夫”，不会因为一个娼妇而自毁前程。大凡男人为女人发怒，是因为心里有这个女人，看重这个女人，那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，宋江不要做英雄，他是枭雄，枭雄是把女人当衣服看待的，别人穿了一下他穿过的衣服，如此而已，犯不着为一件衣服发怒。
阎婆舍却一张老脸纠缠宋江，把宋江硬扯来，叫道：“我儿，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！”婆惜以为是张三郎，慌忙下楼来，看到的却是黑三郎，翻身又上楼去了。宋江明明听到上下楼梯的响声，肚里明明知晓她下楼梯与上楼梯的原因，宋江“心里自有五分不自在”,却没有
一点怒意，勉强跟婆子上了楼。
宋江上了楼，便向杌子上朝着床边坐了。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宋江坐的方向，是看着躺在床上的阎婆惜，这个坐姿说明宋江此时对婆惜并不恼怒，而是指望她主动过来赔话，相伴耍笑，哪怕等他走了她再去陪张文远耍笑也行。婆惜被阎婆拖起来，推在宋江对面坐了，宋江低了头不做声，婆惜别转脸朝向别处，两人就这么僵着。阎婆上了一趟街买果品肉食，回来在灶上忙碌半天，端了酒菜上楼，两个人的坐姿一直没变，也一直没开口对话。分明是郎有情欲妾无意配合，宋江低了半天的头，满心指望那婆娘撑岸就船，前来偎依陪话。低头半天，脖子都酸了，宋江还是没丁点发怒的心理。
当夜两个在灯下，坐着对面，都不做声，各自肚里踌躇，却似两尊泥塑。杌子上坐到半夜，宋江用眼睃那婆娘，复地叹口气。宋江并不怒，只是叹气，叹那婆娘不知好歹。
二更时分，婆惜不脱衣裳，上床朝里壁睡了，宋江没奈何，去那婆娘脚后睡了，婆惜在脚后冷笑，宋江心里气闷，睡不着。那婆娘只是冷笑，并没有一脚踹他下床，而且赏给了他一个脚后跟，宋江犯不着发怒。
捱到五更，宋江起来，面桶里冷水洗了脸，便穿了上盖衣裳，带了巾帻，口里骂道：“你这贼贱人好生无礼！”婆惜也不曾睡着。听得宋江骂时，纽过身回道：“你不羞这脸！”宋江忍那口气，便下楼来。到此时节，宋江才骂了一句，骂她是因为她不起来服侍他热水洗脸，不替他整理衣裳巾帻，阎婆惜回了他一句，宋江马上就忍了那口气。他心理或许稍有怒意，但此人忍怒制怒的功夫深厚无比。
一直到这时，宋江始终对阎婆惜留有余地，指望她依旧“火块一般热”，指望她小意儿百依百顺，轻怜密爱，卖俏迎欢，且胡乱受用一个晚上。阎婆惜不过是宋江花钱找的的一个泄欲工具，泄欲的同时享用一下女人的小意儿，放松一下而已。阎婆惜不来撑船就岸，有的是船来就他这个岸，如果为这个发怒，那跟一般争风吃醋的嫖客没什么两样。
当天晚上，阎婆惜从头到尾做得特别过分，宋江有一千条理由一万条理由燃烧怒火。宋江可以强迫她为他服务，可以用强发泄情欲，这是他的权力，是她的义务。可以扒了她的首饰穿戴，把她娘两扫地出门，这是他的房子，婆惜身上的全是他置办的。可以当即叫了王婆来，把她转手卖给别人，典身文契在他手里，法律赋予他处理私产的权力。他还可以学镇关西的榜样，逼迫她出去卖唱，还那典身钱，及宋江为安葬他爸给付的棺材钱和十两出殡费。宋江没有这样做，这样做就不是宋江。宋江是及时雨，仁义天下闻名，他是世所罕见的枭雄。
宋江只是低了头，坐了半夜，只是用眼睃她，只安静睡在她脚后跟睡了半夜，只叹了一口气，只骂了她一声“贱人好生无礼”。但凡是男人，但凡是血肉之躯，尚有着生人之气，都不可能如宋江一般如此隐忍。大丈夫能屈能伸，“能屈”是为了“能伸”，一个婊子面前如此“能屈”，此人一旦“伸”起来，岂能不惊天动地？梁山之主只能是宋江，这一点，当晚蹭上宋江黑脸的阎婆惜的三寸金莲可以做出有力的说明。
要让宋江这样的枭雄动怒，实在不容易。所以“宋江一时怒起，杀了阎婆惜”，这种“怒”，是一种很冷静的“怒”，是经过精心计算仔细权衡了的，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一种“怒”。到了这时候，宋江觉得他该“怒”了，所以就“怒”了。
让我们来看看他杀阎婆惜时的动作。宋江左手按住那婆娘头，右手却早刀落。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，鲜血飞出。宋江怕他不死，再复一刀，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。整个动作干净利落，精准无比。这哪里像是一时怒起时的动作？分明就是事先想好了杀人步骤。“左手按住那婆娘头”，为的是要让她露出脖子，“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”，部位选得特别精准，压衣刀是匕首一类的短小病人，刺其它地方不见得便死，一刀割断喉管，免得她临死前乱叫，把他通连梁山反贼的事嚷嚷得四邻知道，即使四邻一时没听到，楼下还有一个阎婆呢。第二刀更狠，整个头部被他切开了，只留下后颈的皮还连着，“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”，到这时，宋江才彻底放心阎婆惜不会泄露他的秘密了。
杀完后，宋江并没有因杀了人而恐慌、而手足无措，而是从从容容地取过招文袋，抽出那封书信，就残灯下烧了。
假如阎婆惜懂得世情，知道高低深浅，不和宋江谈三个条件，不等宋江来强抢，就主动把招文袋还他，宋江会不起心杀她么？不会，书信到手后照样会杀她。“晁盖等众人，不想做下这般大事，如此之罪，是灭九族的勾当。倘有疏失，如之奈何？”宋江这段内心独白，说明他绝不会放过知晓内情的人，绝不能冒九族被诛的风险。宋江是个有大志的人，阎婆惜羞辱他，他可以包羞忍辱，但他是个爱惜性命的人，命没有了，他那伟大的志向怎么实现？
杀了人后，宋江就不怕“杀人偿命”？不怕，他准备了三条出路。第一，和阎婆私了，用银子堵住虔婆嘴巴。所以杀了人家女儿后，还很平静地说：“你女儿忒无礼，被我杀了。”在他看来，阎婆巴上他，就为了后半世丰衣足食，他杀了她女儿，照样可以让她后半世快活，宋江多么仁慈。第二，万一不能私了，他可以逃跑，逃跑到江湖上去，开创另一片天地，实现他的雄心。他要逃跑，相信阎婆阻拦不了。第三，万一逃跑不成被抓，以他在郓城县的手眼通天，多半可以做成这样的供状：“不合典赡到阎婆惜为妾，为因不良，一时恃酒争论斗殴，致被误杀身死。”互相斗殴，误杀致人死亡，不是个死罪，比起纵匪通匪、诛九族的罪轻多了。杀了阎婆惜不必偿命，不杀要诛九族，宋江这个选择不难做出。
宋江这杀人计划，什么时候定下的呢？宋江五更时从阎婆惜床上下来，到街上碰到卖汤药的王公，想起曾许他一具棺材，就去招文袋里取刘唐送来的金子，发现忘在阎婆惜那里，当下吃了一惊，道：“苦也，……，这婆娘颇识几字，若是被她拿了，倒是厉害！”宋江慌慌急急，奔回阎婆家里来，在这个路上，宋江就已经想好了要杀人灭口。
宋江回到阎婆惜那里，又是赔礼，又是道歉，低声下气，只是为了要哄出招文袋下落。阎婆惜提出的三个要求，虽然特别无礼苛刻，宋江一一答应，并忍受了阎婆惜的冷嘲热讽。阎婆惜最后要一百两黄金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，否则就去“公厅”，宋江一听到“公厅”二字，这是他最怕的，这关系到株连九族的大罪，这时才怒气直起，按捺不住，但这时还不能杀。他掀开阎婆惜身上的被子，见到招文袋紧紧抱在婆惜胸前，梁山写给他的书信肯定在里面，不然，阎婆惜不会死死抱住，好了，这时可以放心大胆地杀了她。宋江把手狠命拽那招文袋，倒拽出那把压衣刀子在席上，这正是他蓄意要拽出之物。宋江把刀子抢在手里，这时，不需要阎婆惜提醒：“黑三郎杀人也！”宋江本来就要杀了她，于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计划，去那婆惜颡子上一勒，再补上一刀，就在怒气勃发中完成了整个杀人步骤。
枭雄宋江，要他轻易动怒难上加难，他的“怒杀”，是有准备有计划的，是很冷静很从容的，是最可怕的一种“怒”。
宋江杀惜的故事，很快传遍了江湖，好汉们大喜，都在称赞他的英雄壮举。为什么杀了一个女人、一个婊子万众欢呼呢？杀了她，向革命递交了一份投名状，宋江再也在体制里呆不下去了，正好领袖江湖，带领他们走上康庄大道。江湖上翘首盼望好久了，革命义举万事俱备，只差一个好的带头大哥，这就是阎婆惜送给各路好汉的一份最好的礼物。
宋江怒杀阎婆惜，“杀”字前着一“怒”字，除了要彰显宋江怒气勃勃的枭雄气概外，还含有两层意思：阎婆惜不该激怒宋江，自取其死，死有余辜；宋江本不想杀阎婆惜，被激怒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杀，杀人可恕情理可容。
要激怒宋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自己的女人偷汉子，武大郎是要踢门捉奸的，病关索杨雄是要把女人肠子挂在树枝上的，宋江却是冷处理，一连几个月不上门，还有一副热心肠，满县人都知道他女人偷汉子，他不去坐实，反而成全阎婆惜，放任他她去享受偷情的幸福。
阎婆惜不偷别人，偷的是宋江好友兼同事张文远张押司。不是好朋友，宋江不会把他带上阎婆惜的门。两个人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，其他同事都等着看两个好朋友为一个姘头争风吃醋，等着看宋江的笑话，宋江却依旧和张三有说有笑，平平静静地一同办理公事，什么事也没发生。显然，宋江的涵养好得很，即使当面撞见张押司和阎婆惜那个，恐怕他也只会说一声：“对不起，打扰了，请继续。”有所不能忍，拔剑而起，挺身而斗，这是匹夫之勇，顶多算是英雄之勇；忍人之所不能忍，为人之所不能为，这才是枭雄气概。
宋江是什么样的人？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，发誓将来要“敢笑黄巢不丈夫”，不会因为一个娼妇而自毁前程。大凡男人为女人发怒，是因为心里有这个女人，看重这个女人，那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，宋江不要做英雄，他是枭雄，枭雄是把女人当衣服看待的，别人穿了一下他穿过的衣服，如此而已，犯不着为一件衣服发怒。
阎婆舍却一张老脸纠缠宋江，把宋江硬扯来，叫道：“我儿，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！”婆惜以为是张三郎，慌忙下楼来，看到的却是黑三郎，翻身又上楼去了。宋江明明听到上下楼梯的响声，肚里明明知晓她下楼梯与上楼梯的原因，宋江“心里自有五分不自在”,却没有
一点怒意，勉强跟婆子上了楼。
宋江上了楼，便向杌子上朝着床边坐了。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宋江坐的方向，是看着躺在床上的阎婆惜，这个坐姿说明宋江此时对婆惜并不恼怒，而是指望她主动过来赔话，相伴耍笑，哪怕等他走了她再去陪张文远耍笑也行。婆惜被阎婆拖起来，推在宋江对面坐了，宋江低了头不做声，婆惜别转脸朝向别处，两人就这么僵着。阎婆上了一趟街买果品肉食，回来在灶上忙碌半天，端了酒菜上楼，两个人的坐姿一直没变，也一直没开口对话。分明是郎有情欲妾无意配合，宋江低了半天的头，满心指望那婆娘撑岸就船，前来偎依陪话。低头半天，脖子都酸了，宋江还是没丁点发怒的心理。
当夜两个在灯下，坐着对面，都不做声，各自肚里踌躇，却似两尊泥塑。杌子上坐到半夜，宋江用眼睃那婆娘，复地叹口气。宋江并不怒，只是叹气，叹那婆娘不知好歹。
二更时分，婆惜不脱衣裳，上床朝里壁睡了，宋江没奈何，去那婆娘脚后睡了，婆惜在脚后冷笑，宋江心里气闷，睡不着。那婆娘只是冷笑，并没有一脚踹他下床，而且赏给了他一个脚后跟，宋江犯不着发怒。
捱到五更，宋江起来，面桶里冷水洗了脸，便穿了上盖衣裳，带了巾帻，口里骂道：“你这贼贱人好生无礼！”婆惜也不曾睡着。听得宋江骂时，纽过身回道：“你不羞这脸！”宋江忍那口气，便下楼来。到此时节，宋江才骂了一句，骂她是因为她不起来服侍他热水洗脸，不替他整理衣裳巾帻，阎婆惜回了他一句，宋江马上就忍了那口气。他心理或许稍有怒意，但此人忍怒制怒的功夫深厚无比。
一直到这时，宋江始终对阎婆惜留有余地，指望她依旧“火块一般热”，指望她小意儿百依百顺，轻怜密爱，卖俏迎欢，且胡乱受用一个晚上。阎婆惜不过是宋江花钱找的的一个泄欲工具，泄欲的同时享用一下女人的小意儿，放松一下而已。阎婆惜不来撑船就岸，有的是船来就他这个岸，如果为这个发怒，那跟一般争风吃醋的嫖客没什么两样。
当天晚上，阎婆惜从头到尾做得特别过分，宋江有一千条理由一万条理由燃烧怒火。宋江可以强迫她为他服务，可以用强发泄情欲，这是他的权力，是她的义务。可以扒了她的首饰穿戴，把她娘两扫地出门，这是他的房子，婆惜身上的全是他置办的。可以当即叫了王婆来，把她转手卖给别人，典身文契在他手里，法律赋予他处理私产的权力。他还可以学镇关西的榜样，逼迫她出去卖唱，还那典身钱，及宋江为安葬他爸给付的棺材钱和十两出殡费。宋江没有这样做，这样做就不是宋江。宋江是及时雨，仁义天下闻名，他是世所罕见的枭雄。
宋江只是低了头，坐了半夜，只是用眼睃她，只安静睡在她脚后跟睡了半夜，只叹了一口气，只骂了她一声“贱人好生无礼”。但凡是男人，但凡是血肉之躯，尚有着生人之气，都不可能如宋江一般如此隐忍。大丈夫能屈能伸，“能屈”是为了“能伸”，一个婊子面前如此“能屈”，此人一旦“伸”起来，岂能不惊天动地？梁山之主只能是宋江，这一点，当晚蹭上宋江黑脸的阎婆惜的三寸金莲可以做出有力的说明。
要让宋江这样的枭雄动怒，实在不容易。所以“宋江一时怒起，杀了阎婆惜”，这种“怒”，是一种很冷静的“怒”，是经过精心计算仔细权衡了的，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一种“怒”。到了这时候，宋江觉得他该“怒”了，所以就“怒”了。
让我们来看看他杀阎婆惜时的动作。宋江左手按住那婆娘头，右手却早刀落。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，鲜血飞出。宋江怕他不死，再复一刀，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。整个动作干净利落，精准无比。这哪里像是一时怒起时的动作？分明就是事先想好了杀人步骤。“左手按住那婆娘头”，为的是要让她露出脖子，“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”，部位选得特别精准，压衣刀是匕首一类的短小病人，刺其它地方不见得便死，一刀割断喉管，免得她临死前乱叫，把他通连梁山反贼的事嚷嚷得四邻知道，即使四邻一时没听到，楼下还有一个阎婆呢。第二刀更狠，整个头部被他切开了，只留下后颈的皮还连着，“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”，到这时，宋江才彻底放心阎婆惜不会泄露他的秘密了。
杀完后，宋江并没有因杀了人而恐慌、而手足无措，而是从从容容地取过招文袋，抽出那封书信，就残灯下烧了。
假如阎婆惜懂得世情，知道高低深浅，不和宋江谈三个条件，不等宋江来强抢，就主动把招文袋还他，宋江会不起心杀她么？不会，书信到手后照样会杀她。“晁盖等众人，不想做下这般大事，如此之罪，是灭九族的勾当。倘有疏失，如之奈何？”宋江这段内心独白，说明他绝不会放过知晓内情的人，绝不能冒九族被诛的风险。宋江是个有大志的人，阎婆惜羞辱他，他可以包羞忍辱，但他是个爱惜性命的人，命没有了，他那伟大的志向怎么实现？
杀了人后，宋江就不怕“杀人偿命”？不怕，他准备了三条出路。第一，和阎婆私了，用银子堵住虔婆嘴巴。所以杀了人家女儿后，还很平静地说：“你女儿忒无礼，被我杀了。”在他看来，阎婆巴上他，就为了后半世丰衣足食，他杀了她女儿，照样可以让她后半世快活，宋江多么仁慈。第二，万一不能私了，他可以逃跑，逃跑到江湖上去，开创另一片天地，实现他的雄心。他要逃跑，相信阎婆阻拦不了。第三，万一逃跑不成被抓，以他在郓城县的手眼通天，多半可以做成这样的供状：“不合典赡到阎婆惜为妾，为因不良，一时恃酒争论斗殴，致被误杀身死。”互相斗殴，误杀致人死亡，不是个死罪，比起纵匪通匪、诛九族的罪轻多了。杀了阎婆惜不必偿命，不杀要诛九族，宋江这个选择不难做出。
宋江这杀人计划，什么时候定下的呢？宋江五更时从阎婆惜床上下来，到街上碰到卖汤药的王公，想起曾许他一具棺材，就去招文袋里取刘唐送来的金子，发现忘在阎婆惜那里，当下吃了一惊，道：“苦也，……，这婆娘颇识几字，若是被她拿了，倒是厉害！”宋江慌慌急急，奔回阎婆家里来，在这个路上，宋江就已经想好了要杀人灭口。
宋江回到阎婆惜那里，又是赔礼，又是道歉，低声下气，只是为了要哄出招文袋下落。阎婆惜提出的三个要求，虽然特别无礼苛刻，宋江一一答应，并忍受了阎婆惜的冷嘲热讽。阎婆惜最后要一百两黄金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，否则就去“公厅”，宋江一听到“公厅”二字，这是他最怕的，这关系到株连九族的大罪，这时才怒气直起，按捺不住，但这时还不能杀。他掀开阎婆惜身上的被子，见到招文袋紧紧抱在婆惜胸前，梁山写给他的书信肯定在里面，不然，阎婆惜不会死死抱住，好了，这时可以放心大胆地杀了她。宋江把手狠命拽那招文袋，倒拽出那把压衣刀子在席上，这正是他蓄意要拽出之物。宋江把刀子抢在手里，这时，不需要阎婆惜提醒：“黑三郎杀人也！”宋江本来就要杀了她，于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计划，去那婆惜颡子上一勒，再补上一刀，就在怒气勃发中完成了整个杀人步骤。
枭雄宋江，要他轻易动怒难上加难，他的“怒杀”，是有准备有计划的，是很冷静很从容的，是最可怕的一种“怒”。
宋江杀惜的故事，很快传遍了江湖，好汉们大喜，都在称赞他的英雄壮举。为什么杀了一个女人、一个婊子万众欢呼呢？杀了她，向革命递交了一份投名状，宋江再也在体制里呆不下去了，正好领袖江湖，带领他们走上康庄大道。江湖上翘首盼望好久了，革命义举万事俱备，只差一个好的带头大哥，这就是阎婆惜送给各路好汉的一份最好的礼物。
编辑：裘愉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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